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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息日的第二天,秦佩过来敲门:“两只懒猪,起床。”
顾瑶把脑袋埋进被子里,还是躲不了这清晰又有节奏的敲门声,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,掀开被子坐起来,有气无力地说:“起来了。”
宁恪也被这一阵敲门声吵醒了。
她坐在床上缓了缓,才打着哈欠下床洗漱。
秦佩又去叫江临和余游起床,直接把开车的任务交给了他们。
一行六人,八点半出发。
车开了两个多小时,才到了市区。
除了工作外,宁恪很少到北方,更不要说到北方城市来玩。
她们先去商场,体育训练用的手套、护膝、运动衣各要了几箱,景落又提议买些冬天的厚袜子,于是又折腾了一波,到下午两点才搞定。
开着车在这座北方城市的大街小巷中乱转,顾瑶买了许多小吃,宁恪平日有多克制自己,这会就有多控制不住。
她们去了民国时期的小楼,去了游乐场,看见路边幼儿园的滑滑梯,都忍不住上去转了一圈。
景落挂着相机,拍拍这拍拍那。
中间经过抓娃娃的地方,明明一个个年纪都不小了,非要进去抓娃娃。
秦佩很豪气地说:“抓!想买多少币就买多少币,姐请客。”
结果六个人花了七八百,最后就余游抓了一只很丑的小马: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草泥马?”
顾瑶笑到不行,扶着景落差点笑倒。
经过一家喷泉广场,顾瑶和余游说要投硬币许愿,宁恪一边嫌他们幼稚,一边又忍不住跟着投了两枚硬币。
“啊宁恪姐!你还说我们幼稚,自己投就不幼稚了!”
“来来来说说自己许的愿。不许不说!”
顾瑶先说:“我想要好多好多好吃的。”
余游憨憨笑着,就差把‘我给你买’写在脸上了。
江临慢悠悠地说:“梦想是做一只躺平的咸鱼。”
宁恪:“出息呢。”
“那你呢?许了什么呢?”
“健康。”
“你不健康吗?”
“你猜。”
宁恪不肯说,她转身看广场上有人喂白鸽,那一瞬间忽然想,她在的话,应该也会喜欢。
“宁恪姐,你走慢点啊。”
“不说就不说喽,走这么快干嘛。”
顾瑶上前挽她胳膊,宁恪不太习惯地抽出手:“干嘛?”
“在讨论吃什么呢,”顾瑶笑眯眯地说,“佩佩姐说让你打电话约颜老师出来,晚上一起吃烧烤呢。”
宁恪对上秦佩促狭的笑,还是没拒绝,走到旁边去打电话。
电话很快接通。
“宁恪,怎么了?”
“我们还在市区,秦佩老师让我问你,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?”
“今晚吗?我可能走不开。”
“那算了。”
“小宁,”颜云致叫住她,有些好笑地说,“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着急挂电话?”
宁恪踢着脚下的小石子,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:“你走不开还说什么。”
“要不要过来找我?”
“什么?”
“我老师他们在这边,我们等会一起吃个饭。好吗?”
“还有谁?”
“还有我两个师兄,”颜云致给她说名字,“吴嘉、薛悯,还有他们家里的小孩,一个男孩一个女孩。他们想见见你。”
“想见我做什么,”宁恪低声嘀咕一句,抿了下唇,还是答应了,“陆教授喜欢什么,我去准备一下。”
颜云致说不用:“你只要人过来就好。”
宁恪:“行吧。”
挂了电话,顾瑶过来问她:“怎么样,颜老师能过来吗?”
宁恪捏着手机,看到颜云致发来的地址和定位,唇角弯起来:“没,她说走不开。”
顾瑶:“那你笑什么啊?”
宁恪:“我哪有笑。”
“行了行了,”秦佩还挂着那种洞穿一切的笑,“我们找个酒店住吧。我们住家庭套房怎么样,晚上自己去顶楼烧烤?”
“好!”
办好入住,宁恪去找秦佩:“秦老师,我出去一趟。”
秦佩悠悠地说:“我知道,你去吧。”
宁恪:“他们几个问起来……”
“知道,”秦佩抢在她前面说,“我说你下楼买点东西去了。”
宁恪还想多说一句:“我不是……”
“行行行我都知道。”秦佩笑着,把她推出门,“赶紧去吧。”
现在的小年轻真是磨叽,见心上人还不抓紧。
宁恪下了楼,叫车到市音乐厅。
她给颜云致发了条消息,在门口等。
她对着门玻璃端详着今天的穿着,燕麦色大衣里搭着绿色毛衣和米色半裙,戴了绿白相间的铃兰耳环,中规中矩的穿着,柔和清新,不算惹眼。
她以前见过陆教授一次,只记得他笑起来很和蔼,但批评起人很严厉,连颜云致也没少挨他的骂。
不过那次见面还好,陆教授开玩笑似的问她,怎么总跟在我们阿致后头。
那之后她就没见过陆教授了。去年颜云致问过她,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拜会老师,她拒绝了。
正发着呆,她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。
“等很久了么?”
宁恪回头,看见颜云致:“没,刚到。”
颜云致见她提着东西,叫一同出来的助手帮忙拿过:“晚上还有个排练,我们就在这边吃晚餐。”
宁恪点头:“都行。”
她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,隐约能听到前方有人说话的声音。颜云致慢下脚步,看她。
宁恪抬起头:“怎么了?”
问完她知道颜云致的意思,陆教授知道得意弟子结了婚,只是这么久了,她还没见过他。
她抬手,想像之前那样挽住她手臂,但颜云致直接揽住她肩膀:“好了。我们过去。”
“喔。”宁恪偏过头看了下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,那瞬间忍不住想,颜云致的手确实很好看。
“老师,师兄。”
“哎呦,让我看看是谁来了!”
多年不见,陆教授已须发皆白,他笑着打量了一眼颜云致揽着宁恪的动作,越发慈眉善目:“小宁,是吧?”
除颜云致以外,还没人这么叫她,宁恪有点不太习惯,朝他笑:“陆教授好。”
站在一旁的师兄忙说:“叫老师就好了,叫什么陆教授,怪疏远的。”
陆教授不以为意地一摆手:“小事小事。难得见到阿致的小太太,别把人家吓走了。”
“来得正好,我们才讨论完,去吃个晚饭。”
“正好,包间也留好了。”
宁恪偏过头,做口型问颜云致:“要叫老师吗?”
颜云致摇头:“随你。”
宁恪想了想,等坐下吃饭敬酒的时候,还是改口:“陆老师,我跟…我们一起敬您一杯。”
陆教授哈哈大笑:“好,好。阿致啊,你就该早点把人家小宁带过来,等回明川了,也给你的师兄师姐们认识一下。”
颜云致笑盈盈看着宁恪。
宁恪抿了下唇:“……也好。”
里面正热热闹闹说着话,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。
门外站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,她笑着对众人打了招呼:“老师,师兄,师姐,我来晚了。”
“小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?”
“我那边忙完了,想过来找您聊个曲子。”
来人的目光落到宁恪身上,似有些奇怪地问:“师姐,好久不见,这位是……”
陆教授最先说话:“宁恪啊,以前总跟着阿致的……”
“宁恪,我太太,”颜云致轻声打断恩师的话,朝她点头,“好久不见。霖声。”
夏霖声。
颜云致的师妹。
夏霖声露出恍然的神情:“哦!宁恪啊,好久不见了,跟十几岁的时候不太像,现在更漂亮了。”
宁恪神色淡淡:“夏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。”
“是了是了,这是阿致的太太啊,还是第一次见面呢。小霖你过来,坐师兄这边。”
“我坐师姐这边吧。”
“抱歉,”颜云致朝她笑了笑,“我这边放了小宁的包。”
“没事,那我坐老师这边。”
“来来来,到老师这边。小霖啊,师兄昨天还在念叨你呢……”
小霖。
小宁。
这一声声落在耳中,莫名刺耳。
宁恪垂着眼眸。
夏霖声坐下,问颜云致:“师姐,上次你说跟我一起合奏的曲子,我才练熟,今晚有空跟我一起练习一下吗?”
颜云致垂眸,神色淡淡:“今晚不方便。”
夏霖声怔了下才露出恍然的笑:“是,是我忘了。宁恪过来,你多陪陪她,之前总是在外忙巡演,陪家人的时间也少。我们下次再约时间。”
她忽然站起来:“来,宁恪,我给你盛一碗排骨汤。”
“不用了,”宁恪看着她,唇角弯起,眼底没有笑意,“我吃饱了。”
陆教授颇不认可地摇了下头:“你们年轻人啊,怎么一个吃得比一个少啊,这对身体也不好呀,阿致你也不劝劝。”
颜云致:“没事,晚点我再带她去吃东西。”
夏霖声立刻说:“我对这边熟,要不我带你们过去?宁恪,你喜欢吃什么?”
宁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:“不用,我晚上有事。”
夏霖声笑盈盈地说:“大家都不是外人,你不用跟我客气。”
吴师兄跟着说:“对对对,小霖跟阿致差不了两岁,入师门的时间也差不多,一起练琴长大的。宁恪你也别客气,客气了显生分,有空一起出去转转。”
宁恪:“我晚上还有工作安排,走不开。”
“下次再说吧,”颜云致看着宁恪,“等下我送她回去。”
陆教授哦了声:“那还是工作重要。刚才是说小宁住酒店吧,正好,我们等下开车去见吴教授的路上把小宁放下。”
夏霖声也不好再说什么,一副很遗憾的语气:“那下次有时间再一起转转。”
饭后,陆教授坚持要载宁恪过去,师长盛情难却,也只能答应。
吴师兄开着三排七座的车,陆教授和夏霖声坐第二排,颜云致和宁恪坐最后。
夏霖声回过头,柔声提醒:“师姐,那天跟你坐后面聊天时我调了座椅的高度,可能太高了,你给宁恪调下座椅。”
“是么,”颜云致看她一眼,目光清澈雪亮,侧过头问宁恪,“会不舒服吗?”
宁恪摇头:“不用。”
很快,车停到路边。
宁恪先下车,颜云致跟着下去。
她对陆教授说:“老师,你们先过去,我跟小宁说几句话,等会打车过去。”
“好,你注意时间,”陆教授又招呼宁恪,“回了明川到家里来玩,尝尝你师母的手艺。”
宁恪勉强挤出笑意:“谢谢陆老师,回头再打扰了。”
车门关上,车辆驶离。
宁恪冷着脸:“你走吧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进酒店,”颜云致抢在她拒绝前说,“我有事要跟景落说。”
宁恪下逐客令下到一半,被她硬生生用这个理由给顶回来了,简直一拳打在棉花上,更是火冒三丈。
颜云致像是察觉不到她生气般,一路走还一路跟她说着话。
“今晚没吃多少饭,等下回去至少喝杯牛奶。”
“下次回明川了抽空去下老师家吧。”
“明早开车回去?”
她问什么,宁恪一概不答。
从电梯走出去,回到家庭包间的门口,秦佩正在跟顾瑶吃楼下买的小吃,看见她们:“颜老师也……”
“砰!”
话还没说完,就被宁恪关房间门的声音打断了。
秦佩小声问:“怎么了?”
颜云致看到她盘子里的栗子糕:“方便给我一份吗?”
秦佩:“她在气头上,你要进去?”
颜云致:“进去。跟我一起进去吧。”
颜云致抬起手,敲了两下门。
宁恪站在床前,正准备把多出来的那个枕头挪到沙发上,她皱着眉问:“有什么事?”
难道她就看不出来自己心情不好吗?
真的快憋不出火了,可是又不想当着秦佩她们的面对她发脾气。
颜云致端着栗子糕走到她面前:“吃点宵夜,等会饿了睡不着。”
宁恪冷着脸:“不吃。”
颜云致:“吃一点,你晚上都没怎么吃。”
“我说了不吃!”说到晚上,宁恪实在憋不住了:“我脑子抽了晚上才去找你吃饭,你们一晚上在那聊音乐聊得我耳朵都痛了。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叫过来一起吃饭!”
宁恪一想到晚上那一句一句‘师姐’,气得把手里抱着的枕头重重往地上一砸:“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!”
秦佩站在门口,对身后的景落和顾瑶做口型:“吵架了。我们出去!”
颜云致放下了手里的栗子糕,捡起她扔掉的枕头,出去,关门。
宁恪发过一顿火,心里气消了。
原本憋闷在心里的情绪散了,她在床上静静坐了一会。
想起来,那时候夏霖声过去,在座的众人都很意外,还问了句‘你怎么来了’。
又想起来,颜云致说,宁恪,我太太。
放在桌上的栗子糕还是热的,暖暖甜甜的香味渐渐四散开来。
宁恪深吸一口气。
怎么这么香?!气死她了。
这个人就是来跟她作对的吧?
房间里没了动静。
秦佩指了指门:“还以为大小姐刚才要把那盘栗子糕给摔了呢。”
“不会,她不会浪费食物的,”颜云致笑,“她这人气性大,但发过脾气就好了,免得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。”
秦佩啧啧两声:“颜老师啊颜老师。”
够腹黑,原来是故意的啊。
颜云致笑笑没说话,看了下时间,才折回去敲门:“小宁,我进来了。”
宁恪正在跟那盘栗子糕互相对视,立刻收回目光,看着空气说:“刚才不该当着别人的面对你发脾气……抱歉。”
颜云致走进来,悄悄把门带上了:“没事,是我不好。我不知道夏霖声会突然过来。”
宁恪偏过头不看她:“我知道,你早点去找你老师吧。别耽误时间了,不早了。”
颜云致没说话,一步一步走到宁恪床边,她半弯下腰,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,好闻的香气也落下来:“今晚我得罪我们小宁了吧。”
宁恪受不了她又离自己这么近,不自在地往后仰,才稍稍拉开两个人间的距离:“你说呢。”
“得罪了我们小宁的话,”颜云致抬起手,指尖轻轻摸了下宁恪的耳廓。
宁恪被她指尖的温度烫了一下,本能地想避开。
可偏偏,颜云致的手指顺着她的下颌线往下,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颊,声音压得很低:“那我向你赔罪,好不好?”
她离她这么近。
翦水秋瞳,目光盈盈,乌黑的眼眸专注看着人时,会让人陷进去。
此时此刻,这双温润含情的眼眸里倒映出宁恪的影子。
宁恪在她的眼睛里迷了路。
“怎么赔?”宁恪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“我才没那么好哄……”
她说着话,心跳得越来越快,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颜云致的唇上。
她忍不住,轻轻舔了下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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